文化“出海”，不僅是中國與世界交流互鑒的橋梁，也是讓世界了解中國的重要途徑。近年來，在中非合作論壇框架下，中國職業教育的重要性愈發凸顯，在現代社會的國民教育中發揮了技能人才培養的重要作用。隨著中非職業教育逐步成為中非合作新增長點，在“引進來”和“走出去”雙向機制相互促進下，中國職業教育國際教育鏈的中非教育資源互補融合進程逐漸深化，非洲各國越來越認識到通過職業教育來提高人力資源能力并促進其經濟發展的重要性。

加蓬共和國（The Gabonese Republic，La République Gabonaise，簡稱“加蓬”）位于非洲中部，是非洲地區共建“一帶一路”的關鍵支點國家。自1974年中國和加蓬正式建交以來，兩國關系平穩發展。隨著中國與加蓬在政治、經貿、文化等各領域廣泛和深入地開展合作，雙方在教育領域的合作也逐漸密切。

在此背景下，以孔子學院為載體，發展兼顧中文學習和強調就業技能的人才培養十分重要，非洲地區各孔子學院應順應時代背景加快轉型發展，探索創新模式。

2012年教育部發布的《孔子學院發展規劃（2012-2020年）》中明確提出，“適應學員多樣化需求，鼓勵興辦以商務、中醫、武術、烹飪、藝術、旅游等教學為主要特色的孔子學院”。這是推動孔子學院在新形勢下轉型發展的風向標，是對采用“中文+職業教育”改革發展孔子學院的積極探索，也是促進中非人文交流與務實合作協同的需要。

走近加蓬職業教育體系

加蓬職業教育體系分為初等、中等和高等3個教育階段，形成階梯式人才培養路徑。其中，初等教育為6年，學生結業后可獲得初等教育證書（CEPE）；中等教育（中學）為4年至7年，學生可取得中學畢業會考成績；中等職業教育階段面向完成初等教育或取得第一階段學業證書（BEPC）的學生，由技術中學或職業院校提供多領域技能培訓；高等技術培訓是中學之后的職業教育階段，學制為1至3年，相關培訓機構與行業緊密結合，培養管理、工程等領域高級人才，授予高級技術文憑。此外，在加蓬，相關的公立、私立機構均設有職業培訓部門，為不同需求者提供培訓。

從學科專業結構來看，加蓬的職業院校堅持以服務加蓬經濟發展和基礎產業（主要集中于能源業和建筑業）為目標和導向，來培養學生的應用技能型職業能力，即面向以職業技能為主的就業類型培養人才。依據不同年齡段的職業和就業需求，加蓬的職業教育共開設了技術類專業（機械、電子、建筑等）、服務類專業（美發、烹飪等）、工藝制造類專業（木匠、管道等）和農畜類專業（可持續農業、農業資源利用管理等）4個專業類別，學生畢業后可從事建筑施工、機械工程、服務及旅游業等具體工作。

在管理與保障機制方面，加蓬技術教育、職業培訓及就業部（Ministère de l’Enseignement Technique, de la Formation Professionnelle et de l’Emploi）負責全國范圍內職業教育院校的建章立制、監督與管理，以及在職教領域與世界銀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及跨國企業和加蓬各工會組織等開展合作，使其職業教育培訓內容緊密對接市場需求；加蓬技術與職業教育總署（La Direction Générale de l'Enseignement Technique et Professionnel）負責起草與落實國家技術與職業教育戰略；國家職業教育與培訓署（ANFPP）則與國家職業教育培訓中心（CFEP）、多部門職業培訓及職業教育中心（CMFEP）和國際多部門職業教育及培訓中心（CIMFEP）一道，為學生提供具體的職業培訓和實習機會；國家資格框架（NQF）等機構通過質量監管與證書鑒定發揮作用，以實現加蓬職業教育的規范化和國際化。

在師資建設方面，加蓬職業院校教師通常要求具有所教授專業的碩士（bac+2或bac+3）文憑，且大部分要求有相關從業工作經驗。教師資格由教育部認證。此外，部分教師還須通過定期進修以適應技術的發展，更新教學方法。當前，加蓬本土師資建設仍主要依托內部培養與循環。隨著加蓬職業教育開放程度不斷提高，中外聯合培養師資將成為新趨勢，尤其是近些年中國與加蓬職業教育合作日益深化，兩國積極開展教育交流合作，如“三方”合作開發教學資源、聯合培養“技術+中文”類技能師資等。

在學校管理方面，大部分加蓬職業院校實行由理事會/董事會領導管理，通過學校理事會、校長綜合管理委員會、財務部門、科學管理委員會及各班委員會（班級管理委員會）以及專業管理委員會（部門委員會）等組織機構來落實管理手段，從而提高管理效率。

據加蓬《2018-2019年教育和培訓部門統計年鑒》統計，截至2019年，加蓬共有職業培訓中心/部門88個，職業培訓教室485間，為其職業教育發展提供了一定的硬件支撐；接受職業培訓的學員人數共計10208人，按培訓機構性質統計：在公立機構培訓學員2291人、私立機構培訓學員7917人，按產業類型統計：第二產業（工業）相關培訓6192人、第三產業（服務業）相關培訓4016人。

中國、加蓬與非洲教育交流合作實踐

加蓬職業教育起步于殖民時期，早期即設有機械修理、木工、縫紉和農業種植等職業培訓，成為其職業教育發展的初始條件。1960年加蓬獨立后，為適應國內勞動力就業、確保經濟自給的需要，其政府通過政策調控與專項資金支持有計劃地擴大了職業教育的覆蓋領域，同時，積極發展工業制造、商業交易等職業，進而逐步建立起加蓬職業教育體系。

進入21世紀，在中非合作論壇機制的推動下，加蓬職業教育迎來新的發展機遇。據普華永道2014年第17期全球企業領袖優先事項調查數據，91%的非洲企業領袖將“關鍵技能短缺”列為制約非洲大陸經濟發展的核心問題。在此背景下，中國與加蓬圍繞職業教育開展深度合作，通過“頂層設計-基礎設施建設-師資培訓-運營管理”一體化解決方案，推動加蓬職業教育體系與勞動力市場需求的精準對接。

2021年，中國航空技術國際控股有限公司（簡稱“中航國際”）在加蓬的利伯維爾、弗朗斯維爾、讓蒂爾港3個主要城市建設了新的職業教育培訓中心，并為其提供教學系統、實訓系統設計及建設、教師培養、運營管理等方面的教學資源。其中，位于利伯維爾的職教中心是非洲中部最大的職業教育基地，目前已面向加蓬開設了12個專業方向，為全日制學生、短期學生提供職業技術教育超1000人次，這在一定程度上填補了加蓬當地產業人才供給缺口。

2022年，成都航空職業技術學院（簡稱“成都航院”）與中航國際在加蓬恩考克國際職業教育和培訓中心（簡稱“恩考克職教中心”）合作創辦了“中航國際校中校”（下稱“中航國際國際分校”）。該校是中國在加蓬設立的第二所國際分校，也是中國首批25家魯班工坊之一。中國與加蓬依托中航國際國際分校針對各專業特色合作培養了一支本土教師團隊；開發了適合本土教育學生的專業課程及教材；在運用國際組織間“聯合教學法”的同時，利用“課堂上的虛擬移動”，實現了兩地培訓同步及遠程互動學習，初步形成了頗具示范意義的職業教育合作模式。

在三方合作中，中航國際、恩考克職教中心、成都航院通過建立合作伙伴聯盟，積極探索對加蓬職業教育的改革建設。在合作伙伴模式創新上，成都航院通過在加蓬建立分校、魯班工坊等形式，創新探索“標準輸出、本地化適配”的合作伙伴模式；在合作人才培養上，中航國際與深圳職業技術大學聯合開展加蓬新建職業教育中心教師人才來華培訓活動，不斷深化校際合作。在培養內容上，成都航院聚焦課程資源設計、產教融合等職教改革關鍵點，而深圳職業技術大學則側重于承接加蓬來華師資專業培訓，專注于職業教育中心職教管理和專業技能教學能力提升……這些合作著眼于本土化能力建設。特別是，中航國際和職業院校在加蓬通過“硬件建成-教學標準輸入-本土師資培養-產教融合”這種遞進式的融合發展模式，探索出符合非洲國家職業教育現代化實踐需求的合作新模式，不僅為加蓬培養了大量合格師資和專業技術人才，也讓中國職業教育“走出去”融入了“加蓬經驗”，實現了中國與加蓬教育合作互利共贏。

中國與加蓬合作下的加蓬“中文+職業教育”發展

國際中文教育在加蓬的起步較晚，直至2018年12月邦戈大學孔子學院正式運行，中文教學和中華文化在加蓬的推廣才實現了快速發展。

盡管加蓬當前勞動力資源充足，職業教育建設也在不斷完善，但其在職業教育方面仍存在結構性短板的問題與挑戰，因此加蓬的中文與職業教育協同發展的進程要慢于二者各自的發展進程。與此同時，作為區域內的新興經濟體，近年來，加蓬對于兼備語言優勢與技術技能的復合型人才的需求不斷增多，但其職業教育體系尚未將語言能力培育與專業技能培育相貫通。

2019年，中航國際和邦戈大學孔子學院合作舉辦了首期中文短期培訓項目，通過開展基礎中文培訓，以提高語言交流、傳授專業技術知識的能力，進而幫助中航國際在加蓬投資的職業技術學院加速培養在非洲地區的本土職業技術人才。但受全球性衛生事件及政策變化等多元因素影響，該項目建設現已停止。這一情況折射出“中文+職業教育”跨國合作的脆弱性和適應性問題。

與兩國職業教育合作不同，“中文+職業教育”人才培養模式當前尚未被加蓬廣泛采用。具體來講，中國與加蓬“中文+職業教育”項目還處于初期嘗試階段和個案推廣階段，其合作規模還未定型并進一步規模化；培養層次仍以簡單實用技能培訓為主，多采用“中文+”中初等職業教育模式；課程設置中的語言教學與技能培訓尚未探索階梯式的人才培養模式；語言教學與專業技能教學尚未開始結合；針對加蓬國家語言與文化特點的教材資源建設較為缺乏等，這些問題導致了加蓬當前在“中文+職業教育”模式和“中文+”人才培養方面的本土化能力較為薄弱。然而，加蓬職業教育在項目資源整合、多元主體聯動合作、人才培養模式創新等方面的需求客觀存在，并且是一個需要持之以恒、長期發展的過程。

隨著“一帶一路”建設日益推進和中非命運共同體不斷深化，“新興加蓬2025（Gabon Emergent: Vision 2025）”戰略發展計劃與中國職業教育“走出去”戰略在政策上形成有效呼應。“中文+職業教育”在加蓬的落地行至一個新的戰略機遇期，急需在兩國關系中形成一攬子方案，推動“中文+職業教育”的可持續發展。這不僅符合中非人文交流與教育資源互濟的發展現實，更是化解中資企業人力資源短缺和當地青年就業能力不足的有效途徑，對于促進孔子學院發展方式轉變也具有重要意義。

第一，深化院/校企協同育人機制，構建多層級定向培養體系。

利用中非合作論壇機制下的“專業與需求調研、課程設置、實習與就業”一體化模式，加強孔子學院與當地的企業特別是中國企業的密切合作。根據產業需求分析模型，對接制造業、礦產資源利用、工業建設等相關產業工種的崗位能力需求，制定專業術語學習、日常商務溝通能力等具有定制性需求的中文相關課程。例如，依據加蓬基建實際對建筑設計工程圖紙、建筑企業管理等的需求，搭建“中文+建筑技術”培訓內容模塊，努力達成“招生即招工，畢業即就業”的定向人才培養目標。此外，構建“政府-企業-高校”三方質量評價機制，通過企業導師參與教學質量評價、實踐崗位工作能力納入考核維度等評價機制，確保培訓內容與企業需求精準對接。

第二，借助非洲孔子學院“一院多點”布局特點，增強孔子學院發展韌性。

利用孔子學院的文化傳播功能，建立“孔院統領、教學點擴散”的輻射狀教學點集群。例如，可在利伯維爾、讓蒂爾港等地建立區域性教學點，根據各區域的資源與特點差異化開展有針對性的專業設置（如廣泛開設“中文+現代物流”“中文+國際貿易”專業，以及在山區開發“中文+礦業”課程等）。建立“中文+職業技能”線下與線上互動教學資源庫，鼓勵各教學點共享共進。同時，將孔子學院傳統的“中文+職業教育”模式嵌入“中文+職業技能”文化活動中，以及通過開展“中文+職業技能”企業開放日，增強項目的社會品牌效應，最終實現語言教育與實用技能培訓的雙贏局面。

第三，優化課程體系設計，完善動態化質量評價機制。

堅持“語言打底、專業發力”原則，優化“中文+專業”的課程體系設計：一是設計“基礎語言課程+專業技能方向+實習實踐”的模塊型課程，即在工程機械使用、電子商務、電商策劃營銷等職業技能培訓班中實行“基礎理論、仿真實訓、企業實踐”三段式教學。二是建立“量、級”雙評價模式，在借鑒職業技能標準、在崗人才職業資格、職業技能等級評價標準等基礎上，對學生的行業崗位技能加以量化，將企業和企業崗位要求的職業能力轉化為評價項目，明確考核標準，注重對學生語言表達與專業實踐兩個方面的能力培養。具體來講，應從過程考評和結果考評兩方面進行評價。其中，過程考評包含課堂考核、項目作業兩方面的表現；結果考評采用技能實踐考評和在崗實習成果報告兩種方式。三是在每期學生實習就業半年后，組織相關人員對學生的職業素養進行追蹤考察，并基于追蹤結果調整完善課程內容和方式方法，實現“培養、就業、反饋、提升”的良性循環。

第四，注重并加強“中文+專業”復合型師資的培養。

師資是教育教學環境中極其重要的一環。自2020年4月至今，加蓬政府已建造了3所職業培訓院校。2025年1月，加蓬國民教育、職業教育和公民培訓部長卡梅莉雅·恩圖圖梅（Camélia Ntoutoumé）承認，加蓬教師短缺妨礙了優質教育的發展。她表示，目前加蓬的教師缺口達1347人，其中理科教師缺口最大。2025年2月，加蓬計劃再建立3所教師培訓機構：學校教師培訓學院、教育技術培訓學院和技術與職業教育培訓學院，均按照“董事會-總干事室-會計處-學術委員會”進行管理。然而，“中文+專業”類教學教師數量，尤其是“中文+職業教育”的本土教師資源缺乏的問題仍待解決。“中文+專業”融合型師資的培養建設須依托中國與加蓬合作，制訂個性化方案，突破傳統意義上的“中文+”概念，真正將中文與職業教育相關專業結合，才能培養出既有扎實的中文語言和中國傳統文化知識背景，又有職業實操背景的復合型教師人才，實現“構建職普融通、產教融合的職業教育體系”的目標。

綜上，當前加蓬本地職業教育的體系構建及兩國合作的積極推進都已取得實質性成效，但在“中文+職業教育”領域，雙方仍須在政策措施上進一步協同推進，以中國與加蓬教育合作為契機，實現資源上的統籌及模式上的突破，進而有效推動中國職業教育國際化、標準化與本土化復合型人才培養的有效融合，促進語言文化交流與經濟社會的發展更加協調。（作者 李艷春系天津外國語大學國際合作與交流處孔子學院專職教師）

來源：《神州學人》（2025年第11期）